#286 [魚導日常] 當兵時的那桶香菇雞湯

這是一碗香菇雞湯

每次看到一碗香菇雞湯
就會想起當兵時的
那一整桶香菇雞湯

時間回到2003年
我跟著我的伙委學長
一起在部隊裡
擔任採買每日食材的工作

記得約莫是當年年底
氣溫已經降到很低的季節
我們整個部隊跑去屏東
參加三軍演訓

所以買菜的地點
也會從原來部隊所在地
換成跑去屏東副供站購買

記得有一天
當天晚上的湯品
就是香菇雞湯
而且因為當天天氣很冷
所以我們在食材準備上
還增加了一些飯菜量
以免大家吃不飽

然後關於飯菜份量這件事情
也可以跟大家稍微解釋一下
計算方式有分成
個數跟公斤數

以個數來說
至少每個人要有一個
而且還得準備5%~10%的份量
比如說主餐是紅燒雞腿
那100個人就至少要100支
再外加5-10隻的預備份量

以公斤數來說
每十個人就是一公斤的量
比如說主菜開了宮保雞丁
那100個人
就至少要有10公斤的雞丁食材

但是在青菜量上面
由於阿兵哥不太喜歡吃青菜
所以通常不用叫到
10個人一公斤

所以每位伙委
都會大概減少一些菜量
以免造成過度的浪費

以上講的全部都是菜跟肉
但是湯呢
湯也是一個很有趣的存在
因為湯可以有很多種
比如說最方便的當然就是
羊肉爐罐頭
直接打開丟進去煮

還有一些比如說冬瓜排骨湯
就得自己把冬瓜切好
排骨拿去剁好
才能下去煮
這樣就稍微麻煩一些

而學長那次煮的是香菇雞湯
學長在採買的時候
心裡就想說
既然是煮湯的材料
那應該不用
不用硬ㄍㄧㄥ到10個人1公斤

所以以兩百個人來說
應該打個折
買個兩隻雞應該就夠了
而香菇既然是配料
那也買個1公斤
大概也就夠了

於是我跟學長就把這些食材
全部買回伙房
還記得伙房兵拿到香菇雞湯的食材
眉頭還稍微皺了一下

一個報以『好像有點少』的表情
一個則是『只有這樣嗎』的不屑
而學長則是一臉信心十足地回以
『當然啊 我伙委都做多久了』的表情
來結束這一回合

然後等到伙房兵把兩隻雞剁完
再把1公斤的香菇切完
放在一個小鐵盆裡面
這時的學長臉色已經有一點變了

因為那個數量真的少到靠北啊

然後剛剛那位
『只有這樣嗎』表情的伙房兵
就在學長面前
快速的把小鐵盆的食材
倒進大鍋裡烹煮

區區一小鐵盆的材料
放在偌大的鍋裡面
更顯得渺小
而且別忘了
肉在煮過之後
還會縮水一些
就顯得更小了

煮到一半之後
『只有這樣嗎』的伙房兵
還特地拿長筷子
夾起了一塊很大圈雞腿肉
說是要試吃

而且還夾了另一塊大圈雞腿肉
請另外一位『好像有點少』
的伙房兵
也試吃了一下

就這樣超大鐵鍋中的雞肉
就這樣硬生生的少了兩塊

然後等到真的煮好
尷尬的來了
因為是兩百個人的量

所以還必須分成兩個大鐵桶

我看學長幾乎是拿著
小磅秤
錙銖必較的用小筷子
分著那慘不忍睹的量
務求兩個大鐵桶裡面
要有同要份量的香菇雞材料

分好之後
學長站起身看著我
我站起身看著學長
就這樣
整個伙房的空氣
就這樣凝結了

彼此沈默了好久
一直沒敢叫打飯班抬出去

直到最後一刻
打飯班的班長來催促
飯菜都抬出去了
湯呢

我們兩個才大夢初醒般的
把保溫用的大鐵蓋
匡噹兩聲的
蓋上兩個慘不忍睹的大湯桶

讓打飯班把湯抬出去

之後學長終於打破沉默
用語重心長的口氣跟我說
『我肚子有點痛』
『先去上廁所了』
『等等連長有問』
『你再幫我跟他說』

然後就以百米世界冠軍
麥可波爾特
破世界紀錄的速度
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後來無奈的走進餐廳
剛好看到很多破冬頂天的學長
圍在兩個大湯桶旁邊
拿著直徑約莫20公分的大湯勺

撈啊撈的
撈啊撈的
撈啊撈的

半晌都沒撈到東西
然後他們看著我
臉上寫滿了問號

終於有一位快退伍的學長
開了口問了我
「這兩大桶裡面到底是什麼」
我看著那位頂天學長
慢慢的跟他說
『香菇雞湯啊』
『菜單上面有寫』
『我肚子也有點痛』
『先去上廁所了』

很難想像人生中
也能跑出麥可波爾特的百米速度
就這樣消失在餐廳門外的走廊尾端

當兵過程中
真的遇到過大大小小的事情
但是我永遠忘不了的卻是
那群圍在兩個大湯桶邊上
臉上充滿狐疑黑人問號的
即將破冬頂天退伍的
因為天氣很冷肚子很餓
所以很想趕快喝到香菇雞湯的

那群學長臉上的表情

直至今日
午夜夢迴
我都好像可以聽到
那個20公分的大湯勺
撈啊撈的
撈啊撈的
碰撞著大湯桶邊的

匡噹匡噹的的聲音